初伏
我的名字,叫黎若凌。嗯,怎么说呢,我的两位朋友发了神经,他们打算刺杀枭先生。
他们并非左派,也不是右派的走狗,他们就是找死,想看一眼所谓暗区第二。
黑雪改变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事,但其实以前并非是这样的。
三年前,
“凌子,去看电影了。”那时我还在大学。
“什么电影。”我问。
“《深红》。”
“讲什么的。”
“两个女生相爱的故事。”
“神经。”
谢洛离,我的闺蜜,我叫她阿洛。
“好嘛~陪我一起。”
“那好吧。”
其实大学时候的阿洛,是左派,但她和我不同,她是无政府主义者。
但我们同样主张社会平等,且参加合法游行。
那个时候我关心政治,其实是因为阿言。
阿言带我去过暗区,在黑雪还未落下以前。
暗区,被政府列入取缔名单的城中村,你走在步行街繁华街道上的时候根本想不到,隔一条马路,还有一个和你所看到的世界不一样的地方。
“你认为,这个地方应该被取缔吗?”阿言问我。
“人民自决,我觉得应该征求大部分人的意见。”我回答。
“他们不同意。”
“可是拆迁不是会有赔偿吗,也许,可以改善生活?”
“这里都是违建和出租房,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不够努力?”
我忘记当时怎么回答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
“他们应该组织起来合法维权。”一次我和阿洛谈到暗区,她这样说。
“哪有什么权,也并不合法啊。”我叹了一口气。
“那你支持哪边?”她问我。
“我永远站在弱势的一边。”我回答。
“我也一样。资本控制太严重了,新闻上讲下个月联合食堂的米饭供应要减半了。”她说道。
“啊?为什么?”我很疑惑。
“听说营养剂的成本已经低于米饭了。”
“似乎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取舍的呢。”我叹了一口气。
“对了,下周的游行去吗,我打算带上我的狗。”
“你的狗?”
“川意啊,他说他是我的狗。”
“神经。”
望川意,我大学时代另一位朋友,比我们小一届。是一个单纯的人,喜欢把正义挂在嘴边。
阿洛,其实长得很漂亮,抛开她那些怪异的行为不谈,她在学校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川意就是她的,嗯…跟班,大概是这个意思。
什么是制度,也许把某个行为合理化的东西就叫制度?当不合理出现的时候,制度的铁拳就会无情的砸在你的头上。
我不知道阿洛的改变是不是从那次游行开始,我也忘了那次游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我永远记得那次游行让我的右手失去了一根手指。
当天的报纸是这样报道的——游行队伍遭到不明团伙袭击,部分民众受伤。
我就是其中的部分民众。
钢管打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世界是痛苦的。
中伏
她哭了,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害怕,总之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阿洛都没有去参加游行,也不谈政治,直到有一天,天空突然下起了黑色的雪。
如果说原先的世界是权力和资本的平衡,那么黑雪出现的那一刻,这种平衡不存在了。
神雪在这时应运而生,虽然现在的历史课本上写着编号为一的能力者来自暗区,但在那时候神雪代表官方和正统。
所有能力者都必须在神雪登记,没登记的能力者被称之为灰,在神雪的代号统一叫做余烬。
我呢就是余烬。
阿洛的编号是十四区047,川意则是十四区048,编号前面是居住地,后面是顺序编号。十区以内是富人区,除此以外都是平民所在区域。
另外还有一个特例,暗区,阿言的编号是暗区044。
“凌子,是大通会,那天袭击你的人。”阿言说道。
“我知道了。”
我们在那个时候成立了一个组织,叫做三寻。三寻其实有四个人,因为暗区已经上了黑名单,为了保护其他人,所以名义上阿言不算三寻的成员。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三寻正是武器的批判。
我无法判定黑雪对世界的利弊,但我第一次在黑雪中受益,便是大通会的覆灭。
四个人,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扫清了一个帮派。
我找到了让我失去手指的那个人,他受了重伤,和野狗一样躺在地上求我不要杀他。
我浑身止不住发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让他去死。
于是我漠然看着一条生命在我眼前慢慢流逝。
回去的车上我反胃了,停车吐在了路边,好像是我杀了他,又好像不是,好像我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一切罪恶都归于我,不关你事。”阿言对我说。
“可是…”我说到一半突然不想说了。
这件事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自信,暴力真的可以解决问题。
三寻的宗旨在那个瞬间就决定了,就是以暴制暴。
三寻在底层开始小有名气,他们对三寻的评价也挺正面,而且因为我是余烬,有些人甚至改变了对余烬的看法。
但其实名称只是别人给你的定义,真正了解你的只有你自己。
而那个时候我不明白。
虚名蒙蔽了我们的双眼,让我们产生了无所不能的错觉。
最终产生了一个后果,三寻上了黑名单。
上黑名单即不受任何法律保护,任何个人和组织都可对其攻击,除此以外神雪还会派出执法者清场。
“告诉各位一个坏消息,三寻上黑名单了。”阿言说道。
“那么先恭喜你了,唯一上过两次黑名单的男人。”阿洛开玩笑。
“恭喜。”我附和。
“这不是开玩笑,我得到消息,这次的执法者是寒鸦,以及预言者。”
“…多少胜算?”我问道。
“不到一成。”阿言回答。
“如果失败呢。”阿洛问道。
“死亡。”阿言回答。
“有应对方案吗?”我追问。
末伏
“喂,你们两个现在是公务员,这样合适吗?”我对阿洛和川意说。
“谁让他和上层勾结,凌你知道吗,人造黑雪计划会对人的身体产生巨大的副作用。”阿洛说道。
“阿洛,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支持这个计划的吗。”
“以前是以前了。”
人造黑雪计划,一个用人工手段创造能力者的方法,可以批量生产能力者。
在当时是明令禁止的项目,现在却成了官方计划。
“我需要做什么?”我问道。
“你只要把人带到地图上这个地方,剩下的交给我们。”阿洛说道。
“好。”
“凌,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向前看了。”
“会的。”
和阿洛他们几年没见面了。
神雪改组以后,上层部门发布善恶同权既往不咎通告,开始对能力者敞开大门,一时间各种团体以及个人都想在政府谋求一个好的职位,顺带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
因为我是余烬,在神雪档案里是黑户,所以无法参加任何考试,刚好我也没什么兴趣。
阿洛和川意则考上了公务员,一开始大家照常往来,后来话题好像不同了,再然后立场也不一样了,于是索性就不联系了。
我找了一个普通的工作,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除去几位朋友,几乎没人记得我了。
“洛伽。”一个声音说道。
“洛伽,不要发呆。”是一个女声。
“啊?哦,好的明白。”我回应。
此刻我正驾驶着一辆汽车,行驶在33省道,我通过后视镜看向后排,后排坐着一位女生和一位中年男人,女生很漂亮,手上捧着一束花。
“时间真快,阿素,第一次见到你和阿言,就好像眼前一样。”中年男人说话。
“是啊,第一次见到您和姐姐的时候,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怎么会有这样般配的两个人。”
“那时候大家都这么说,但我们终究没走到一起。你呢阿素,有喜欢的人吗?”
“大概是琉璃,我有些喜欢她。”
“…洛伽,你呢,有喜欢的人吗?”中年男人问道。
“啊?我啊,我也不知道诶。”
我喜欢阿言。
“三寻。”中年男人突然说出这个词,吓了我一跳,然后他接着说。
“阿素,记得三寻吗?”
“当然,当时和我们一样上了黑名单,挺了不起的。”女生回答。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躲过最后那次执法的吗?”
“三寻有一张底牌,阿言说过。”
“没错,三寻有一个人是余烬,神雪没有她的资料。”
“寒鸦没预料到吗?”女生问道。
“不,他预料到了,预言者可以看到未来,但她看到的未来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那是什么样的未来。”
“应该说,是怎么样的过去,洛伽,你知道吗?”中年男人问我。
“啊,我猜是有人做了违反常理的事。”我回答。
“情报上显示,一开始寒鸦抓住了三寻其中一个人,那个余烬,他们严刑审讯了她。”
听到这,我皱了一下眉头。
“她怎么样。”女生说道。
“她一句话都没说,然后瞎了一只眼睛。”
“!?”女生惊讶的用手捂住嘴。
“这帮畜生。”然后她说道。
寒鸦用剪刀慢慢慢慢的刺入了她的眼睛,我当时在旁边。血从眼睛顺着脸颊上衣裙子慢慢慢慢的流到她的白色袜子上,这个过程好像有一生那么长。
“寒鸦从预言者看到的不寻常的未来反推,猜测她的能力是某种控制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寒鸦怀疑身边有人已经被她控制,他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那个人有现身吗?”
“没有,反而藏的更深了。”
啧,果然瞒不过枭先生,被抓本来就是一个局。
“最后就是三寻的救人行动,神雪档案里写着寒鸦和预言者在那次行动中失忆是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而让别人失忆是寒鸦的能力,他为什么要对预言者甚至对他自己使用?”
“有没有可能是预言者,赵及安叛变了?”
“应该不是,她通过了测试。”枭先生判断。
“那么,最关键的一点,为什么要以身入局,洛伽。不,应该叫你黎若凌,可以告诉我吗?”枭先生看着我说道。
“因为我的能力需要触碰到对方才能使用。”
“哈哈哈,你很坦诚,我喜欢坦诚的人。”
“那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吗?”我问道。
“因为你左眼看不见,所以有几次单独用右眼眨眼,再加上你开车用中指而非食指操作怀档。”
“原来如此。”
“那么可以告诉我们整个故事吗?”
“我想出来的计划,用自己作诱饵,他们把我带到审讯室的时候,我用了黑雪的能力,让自己的意识进入了守卫身体里面。赵及安并不坏,只是立场不同,寒鸦弄瞎我眼睛的时候她阻止了,但没成功。她哭了,我给她递了毛巾,同时意识进入了她的体内。之后我用她的身份在神雪待了一天,收集了一些证据。但就算三寻加上预言者,也不是寒鸦的对手。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把枪,就算提前看到他要用枪打我,我也躲不开子弹,阿言他们则被打的无法抬头。”
“寒鸦有枪,阿素,把这个情报记下来。”枭先生说道。
“这时我想到了另一个计划,我大声把我看到的寒鸦所有动向提前喊了出来。他用枪瞄准了我,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害怕,因为他弄瞎我眼睛的时候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但我还是赢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未来,他放下枪过来想让我失忆,当他的手接触到我的时候,他中招了,我的意识终于进入了他恶心的身体,他似乎长期给自己注射过量的药物,一种类似兴奋剂的东西,就像…一根羽毛不停的在刮大脑皮层。
“过量摄入精神药物。”阿素边说一边记了下来。
“你肯定做了什么让预言者无法理解的事。”
“哈哈,我拿起枪对准自己,打算一枪结束他罪恶的一生。”我接着说道。
“但那个变态极度亢奋,竟然有一瞬间动摇了我的意识,就是一瞬间,他把自己的记忆给抹掉了。”
“所以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枭先生问我。
“寒鸦生病了,而且很严重,估计活不了几年。”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在他最后的时间里让他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吗?”
“生前的罪孽就该在生前偿还。”
“寒鸦生病了,我们送他最后一程,那你的朋友们生病了呢。以前一无所有的他们正腾出手来对付那些现在仍然一无所有的人。”枭先生说道。
“我知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放过他们。”
“我们正要去公墓看阿言,一起吗?”
“好,但我想用自己的身份去。阿素帮个忙,还有顺便替我跟洛伽说声抱歉。”
“没问题。”阿素打了一个响指,我的意识回到了我的身体。
我换好衣服,准备了一束花,推开门出发去看阿言。
以前暗区要被取缔的时候,阿言问我是不是他们不够努力。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今暗区取代了神雪,所以为什么神雪消失了。
是他们不够努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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