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
“她失踪了。”
“她是谁?”
“一位朋友。”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间,地点在哪里?”负责询问的是一位女警,看上去很年轻。
“五年前。”
“地点。”
“枫林路口。”
“当时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谢谢。”
“先生,我们的系统里查不到这个人,社会关系网也没有关于她的痕迹,简单来讲,就是这个人可能不存在。”
“不可能的!”我站了起来,不知道第几次了,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
“先生,冷静。”
“你是不是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开口。
“我理解你的心情。”她接着说。
“我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
“什么?”我有些惊讶。
“你的名字叫,江晚意,对吗?”
“嗯,你呢?”
“司竹雪。”
司竹雪
“就是突然不见了,包括名字,联系方式,通通不见了。”我开口,坐在对面的是江晚意,地点是咖啡厅。
“他们说从没见过这个人?”
“对的,每个人都这样说。”
“和我遇到的情况一摸一样。”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所处的世界,是假的?”
“你是说…?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城西的广告牌,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
“我想起来了,有一年除夕,我和她照了一张合影,就在广告牌前面。”
“照片还在吗?”
“我看看。”江晚意翻看相册。
他把照片给我看,背景是城西的地标广告牌,前面是看上去比现在年轻的江晚意,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他开口。
“我相信。”除了相信我也别无他法。
回去后我在论坛上发了一条帖子,“有谁知道城西的广告牌有换过吗?”
过了几分钟帖子有了一条新评论,“请问,你认识两清吗?”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我回复。
“我知道广告牌,方便见面吗?”对方发来私信。
我们在城西碰面,对方是一个男生,大概二十多岁。
“你确定广告牌有换过吗?”我开口。
“确定,我的一个朋友,两清,她在广告牌上写过名字。”
“她现在在哪?”
“她不见了,连同广告牌上的字,都不见了。”
江晚意
“我查到一个女生叫两清,也失踪了。”司竹雪开口。
“还有一个女生,许静淑,也在一年前失踪。”我回应。
“这几件失踪案有什么共同点?”
“都跟地标广告牌有关,还有,似乎都是情侣?”我回应。
“情侣?”
“没错,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假装情侣。”我提议。
“我是无所谓,只是假如我们其中一个人消失了,要怎么联系对方?”司竹雪问道。
“如果联系不到对方,就在原地等,我会找到你。”
“就这样说定了。”她回应。
“这家店挺好吃的。”我开口。
“的确,我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我也是,感觉好像停留在了五年前。”
“可以告诉我关于她的故事吗?”她突然问道。
“她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呢?”
“我跟他,有一个约定。”
“你们约定在三月二十号那天坐地铁二号线去甬江大桥?”
“什么跟什么啊。”她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
司竹雪
我整理关于失踪案的线索。
江晚意,一个聪明的男生,有一份很深的执念,似乎是一个问题的答案。问题究竟是什么?
江晚意口中的她,名字不详。曾在地标广告牌跟他合影,但照片里并没有她的影像。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三关,论坛里回复我的男生,救援队队员,据他所说两清失踪前和他电话联系,似乎受到死亡威胁。现在和我们一样,正在寻找线索。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两清,一位女生,在校园失踪,曾在广告牌留下名字,但痕迹已无法找到。是否遇害?
以及我一直在找的他,和我有一个约定,在一天无征兆失踪。
线索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城西的广告牌,说是广告牌,其实是一个地标,很多人选择在那里打卡。
我打算去现场看看,可能会有新线索。
到城西的时候没想到广告牌起火了,熊熊烈火笼罩了广告牌,我想靠近,但为时已晚,火光之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江晚意?
江晚意
五年来我经常做一个梦,梦到她回答了我的问题,但答案和我所想截然相反。
凭什么只有我要受这无名业火,我一定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哪怕恶业害身如火。
我睁开眼,刚才还在火光中的广告牌完好无损,在夜色下闪着灯光,霓虹灯下缓缓响起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
广告牌右下角两清两个字清晰可见。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我走向步行街,果然,在拐角见到了她,和五年前一样。
“你去哪了?”她开口。
“我…走开了一下。”
“算了,快走吧,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演出啊,你怎么了?”她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似乎是一个魔术表演,台上一个人在往身上浇汽油,接着拿出打火机,前两次没着,第三次终于着了,火光瞬间笼罩了他,他高喊:
“解放巴勒斯坦!”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表演,我捂住她的眼睛。
“我想亲眼看到世界的真相。”她开口。
她变得陌生了,她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这句话似乎从司竹雪口中说出来更加合理。
“这几年过得好吗?”回去的路上我开口。
“挺好的,怎么了?”她回应。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说着话一个男生朝我们走来。
“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对我说道。
“你好,我是江晚意。”我打招呼。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best friend。”他开口。
“这边,似乎长夜有些漫长?”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我转移话题。
“听你口气,是从那边过来的?”
“那边?你是指原来的世界吗?”
“没错,old world,你怎么过来的?”
“城西的地标广告牌,我从那里过来的。”
“哈哈哈,我们可以回去了!”男生拉着她的手开始手舞足蹈。
“太好了!”她回应。
“喂,具体要怎么通过广告牌回去?”他又问我。
“直白的说,就是点燃广告牌。”
“谢谢你了,兄弟,今晚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Let’s go!”
什么鬼,我好像和他八字不合。
我们约好第二天在城西见面,但我们并没等到他,只等到消防车和警笛在环城西路疾驰而过。
“杂种。”我第一次听到她爆粗口。
“他自己一个人走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是的,回不去了。”她沉默了一会开口。
“事到如今,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可以告诉我问题的答案吗?”
“什么问题?”
司竹雪
江晚意失踪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广告牌失火那天。
警局同事调查后认定存在人为纵火可能。
“你知道业火吗?”江晚意几天前问我。
“是什么?”我疑惑。
“地狱焚烧罪人之火。”他这样回答。
之后他就在广告牌的火光里消失了,至于广告牌,则化成了灰烬,再也没有线索了。
用一个失踪的人来证明另一个人的失踪,说起来真有点可笑。
但什么是地狱焚烧罪人之火?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喂?”我接通电话。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有点恍惚,五年了。
“我回来了。”他继续说道。
他真的回来了,此刻就坐在我对面,看上去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
“你还好吗?你去了哪里?你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见你吗?”一连串话从我嘴里脱口而出。
“无间。”
“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你不联系我?”
“我联系了,联系不到,江晚意,你应该认识吧,是他告诉我怎么回来的。”
“他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
“他有找到他说的那个女生吗?”
“找到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
“对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江晚意
“你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问她。
“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告诉我如何看清世界真相。”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那你受益匪浅。”
“是啊,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博爱,把爱分给很多人。”
“他不是有一个女朋友?”
“他说喜欢没有数量之分,只有多少区别。”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有些人的离开其实并非偶然,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打算回去,告诉司竹雪关于他的真相,至少她不用重蹈我的覆辙。
回去的过程简单的不同寻常,然而司竹雪消失了,我只找到他。
“司竹雪在哪?”我开口。
“江晚意,是吧,你了解她吗?你不了解。而我,了解所有关于她的,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了解她,但我了解你,所以我站在这里。”
“你知道晚上几点她会起来喝水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可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如果我想知道,我会亲自问她。”
“只要我愿意,她随时都会为我传宗接代。”
“你有什么优点值得传承?”
“江晚意,你真可悲,你喜欢的都是我不要的东西。”
“我的确可悲,但你不可悲吗,起码我问心无愧。”
“我不如你,那为什么她喜欢我而不是你呢?”
“被人喜欢是幸运,不被人喜欢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你说的再多都没用,怀疑和嫉妒已在你内心生根,终有一天会发芽,你和她会有好结果吗?来啊,有种杀了我!”
他说的没错,也许我和她不会有好结果。
我拿起地上的石头,走过去准备砸烂他那张恶心的脸。
“来啊,杀了我!司竹雪,还有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生,他们都会恨你,恨你杀了我,恨你毁了她们的幸福!”
“司竹雪,她在哪!”我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举起石头。
“你知道她伸出舌头的样子吗?”
我把石头举过头顶,结束了。
司竹雪
在江晚意失踪后的某一天,我在城西见到了两清。
“姐姐你好,我是两清,三关跟我提到你。”
“好妹妹,我是司竹雪,你从无间回来了?”
“是的,你的朋友主动去了那边,我才能回来。所以,我这次来跟你道谢。”
“不用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姐姐你说。”
“这边和那边,哪里才是地狱?”
“我不知道哪里是地狱,但我知道哪里不是地狱,和喜欢的人同在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不是地狱。”
“原来如此。可是假如我喜欢的人,他喜欢别人呢?”
她拍了拍左手衣袖,说道:
“覆水难收放任自流,来之不易皆是强求。”
“如果我一定要强求呢。”
“天命难违,就要违心吗。你我克己守心,求的不就是一句问心无愧而已。”
我决定去找江晚意。
去无间的过程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但我并没找到江晚意,我遇到了江晚意口中的她。
“江晚意,是什么样的人?”我开口。
“悲观,社恐,与世界格格不入。”她回答。
“可他找了你五年。”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他当时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他不是去找你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什么?”江晚意去找我了,为什么?
“姐姐,该不会,你来这边的时候回去现实世界的是他吧。”
“……会怎么样?”
“你或许没听过无间断罪。”
“无间断罪?”
“就是一个人从现实世界过来,另一个人才能回去,这样是一个轮回。无数人想回去,却没人愿意来这边。而且,第二次来的人会永远困在无间,无法轮回。他已为我下过一次地狱,所以,他不会为了你再下一次地狱。”
我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这个世界的黑夜,似乎比现实世界更加漫长。
我和他约定,如果联系不到对方,不知道对方在哪的时候,就等。
等是最简单的事,什么都不必做,又最不简单,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千山一色,只有沧海,还是沧海。
我等到的故事结局,是这样的。
“江晚意。”
“怎么了。”
“你遵守了你说的约定。可不可以,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好,梨花开了,你愿意陪我一起散步吗?”
“好啊,就这个问题?”
“就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