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
“你说,毕业后还会再见面吗?”我开口。
“一定会的。”他回应。
“好,会的,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我对自己说道。
过去的记忆,已经全都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有他跟我讲过的几句话。
“你好,我的名字叫路长生,未来三年请多指教。”开学第一天,他和我讲的第一句话。
“你可以叫我梨花。”我回应。
第二次对话是在走廊。
“去告诉老师吧,老师会制止他们的。”他对我说。
“没用的。”我开口。
“我去告诉老师。”
“我说过了,她说,你是来学习的,管好你自己,不要管别人,多和其他人交流,为什么孤立你?你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然后她说,都是为你好。”
“梨花,别怕,有我。”
然后是第三次对话。
“抱歉,你本来不会被孤立的。”我开口。
“我们是一类人。”他突然说道。
“什么。”
“我一直都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可是,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对我而言,校园生活的意义,就是认识你。”
“你早就知道我的笔名,所以那天我说我叫梨花,你一点也不惊讶。”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很久了。”
我们第四次对话,是我抑郁休学回学校那天。
“梨花,好久不见。”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回应。
“你已经决定了吗?”
“我决定了。”我认真的回答。
“好,祝你我各自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了。”
第五次,
“你不要跟我在一起了。”我开口。
“为什么?”
“你还有未来,我这种人能有什么未来。福利院长大,一个人生活,省吃俭用交了学费,被孤立被排挤,一路走来支撑我前进的只有文学,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文学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热爱生活,可谁又爱我呢。”
“梨花,向前看,不要回头。”
然后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你说,毕业后还会再见面吗?”
你说呢。
橙子
“道歉。”
“为什么道歉,我有什么错?”我开口。
“和别人不一样,就是你的错。”
“我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大家快看,橙子的鞋是地摊买的杂牌,我这一双可以买他的十双。”
“也没见你走的比我快。”
学校规定校服统一,于是不统一的鞋子就成了他们阶级划分的对象。
“谁想做他的朋友,就先做我的敌人。”他指着我对其他同学说道。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我打开记事本,上面写满了毕业前的每一个日期,我把今天的日期打勾,快了,离毕业还有一年零六个月。
忘了说,我的名字,叫橙子。
我没有朋友,因为多数人怕他们,不过我不在乎,不放假的周末我就在图书馆看书。
有一天我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几年前的校刊,里面有一篇文章,是关于校园霸凌的,作者叫梨花,上面还有她的联系方式,梨花这个名字现在在文学杂志上经常看到。
于是我添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学姐,我是17届的学弟,你这个笔名,有换过人吗?”我发消息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她很快回复了。
“校刊上的文章,和杂志上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在我看来校刊时代的风格就像从天上来的一样与生俱来,杂志时代风格虽然精妙却多了人工雕琢。也许每个人都在成长吧,我更喜欢校刊时代的风格。”
“你说的没错,她如果见到你,你们一定可以聊得来。”
“她是谁?”
“一位朋友。”
“就是……我遇到了校园霸凌,学姐你是前辈,能告诉我怎么走出来吗?”
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但等了很久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学姐,以你的才华,你的世界根本不会有霸凌吧。”
“我和你一样。”
“什么?”
“我和你一样,也遇到过霸凌。”
何空山
“请先允许我朗诵一首诗歌《我不知道该怎样赞美你,我的祖国》”社长在台上讲话。
我旁边是个女生,双臂交叉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盯着台上的文学社社长。
她看到我看她,转身打招呼。
“你好,本人桃花,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桃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何空山。”我回应。
“我听说文学社以前出过两个前辈,还是同年级的,才华横溢。”桃花开口。
“据说当时在文学社和校刊远超其他人,他们的笔名分别叫梨花和长生。梨花这个名字毕业后依旧出现在各路杂志,而长生这个名字彻底消失了,就像封笔一样。”
“喂,你想不想知道长生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桃花开口。
“当然,大家都写小说,而且他是我的前辈。”我回应。
“论坛里搜索看看,长生。有了!十二中校园霸凌事件曝光,发帖人,路长生?”
“怎么说?”我追问。
“看不了,被屏蔽了。”她回答。
“搜索梨花试试。”我提议。
“没有任何信息。”
“不应该吧,梨花是成名作家,为什么在学校论坛里完全没有她的痕迹?”我疑惑。
“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删帖了。”桃花开口。
“可是为什么,她不应该是学校的骄傲吗?”我疑惑。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桃花认真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
“路长生,搜索历史帖子。哎呀,全被屏蔽了,只能看到标题。等等!空山你看这个标题。”
“什么?”我疑惑。
“杀人者,偿命?”桃花惊讶的用手捂住嘴。
“什么杀人者偿命?”
“还有这个标题,跳楼?”
“什么跳楼?”我追问。
“从标题判断应该是有人跳楼了,不知道是谁。”桃花的表情有些凝重。
“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我有些犹豫。
“揭示真相不正是你我之所以走上文学这条路的初衷之一吗?”桃花认真说道。
“你说的没错。”她的话给了我信心。
“你看这个,路长生,因违反校规被处分。”
“前辈违反了什么校规?”
“上面没写,奇怪的是路学长在论坛似乎很活跃,为什么毕业后反而没有他笔名长生的消息了,反倒是搜不到信息的梨花学姐在毕业以后成名了。而且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文章,他们的风格有过一次变化。”
“什么变化。”
“你看,梨花学姐早期的文章习惯用“你说呢”,然而后面就没出现过这个词了。而路学长习惯用“是吗”,后面突然也不用了。但是你发现没,梨花学姐最新的小说《千山一色》里最后就出现了“是吗”。
“会不会是他们在模仿对方的风格。”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听说喜欢的其中一种表现方式,就是模仿。”
陈若雪
我的名字叫若雪,陈若雪。
在四月一个下过雨的早晨,我上班打开聊天软件,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
“你好,南山陈若雪。”
带着疑惑和探寻通过好友申请,原来是一个年仅17岁的少年在十年前的《南山周刊》上找到了当时18岁的我刊登的联系方式。
18岁,满怀希望的年纪,总是幻想未来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那时我的爱好是一期不落买下《南山周刊》,因为上面偶尔会有我的文章刊登,当时我的笔名叫南山陈若雪。那时候我最大的理想是考上北大中文系,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2018年《南山周刊》停刊,那一年我刚上大二。
2025年收到这个跨越了时空的申请,现在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做着不值得言说又不得不做的事。
在文学这条路上,18岁的少女离17岁的少年很近。
然而对我来说,文学这条路,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但有一个人和我不同,是我的一个同事。
写似乎只是他的一个习惯,就像平常喝水一样。
“没有人会把喝水当成自己的优势,喝水只是我想喝水罢了。”一天他对我说。
因为想喝的时候就喝,所以在想写的时候就写,或许这才是一直能坚持下来的原因。
“你为什么用女生头像?”我看到他屏幕上的聊天框头像。
“习惯了,很早以前就是这个头像。”他回答。
“没有其他故事?”
“没有其他故事。”
我很高兴认识他,我想看看理想主义者能够走多远,以及以前的我能够走多远。我更高兴的是,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有这样的人。
毕竟到处都有不平事,也有数不尽的意难平,不是吗?
对了,说了这么多,忘记介绍他的名字了,他叫路长生。
“喂,长生,你也写小说,你听过最近很火的一位作家吗,叫做梨花。”
“我没听过。”
“从不公开露面,拒绝一切奖项。”
“大概是受萨特影响吧。”
“你知道吗,世界文坛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是吗,可是她在还没升起之前,就已经坠落了。”